魚雁回音

這是電影《候鳥來的季節》的原著小說，但卻跟我以往認知的不同。這本作品其實是編劇的電影劇本，交給小說家書寫成小說，有部分是做了修改，與電影呈現部分其實還是有差異的。小說主述的狀況其實是兩個兄弟之間的情感為主軸，各自有各自的家庭，但書中所呈現的其實多是典型農村家庭的窘境，成績差點的，賺錢給成績好的人念書，家中父母期許擺在成績優秀的那位。父母的偏心，兄弟之間的心結，都在在有細微描述。小說中的兩個家庭，哥哥的家庭是膠著在不孕症一事，弟弟所組成的家庭是外籍配偶與夫家及故鄉情人的故事，一邊是因愛而生，一邊卻是不得不放棄愛情而下嫁台灣人。兄弟倆的對照，兩個家庭組成的對照，怎麼說下去，弟弟家雄那邊總是格外使人心疼不已，哥哥那邊卻又因為弟弟的付出而總抱著愧咎而遠離故鄉。當然結局算是圓滿的，但那種圓滿卻不是我喜歡看到的處理。小說中有幾段太過細微的性愛描寫，或許是想述說兄弟倆人各自的婚姻結合關係，但我認為並非必要。

是本「島之詩」類型的詩集，雖然成書是以分別在不同時期、不同出版社發表，但毋寧是同樣的訴求，在探討島嶼的原生與所發散的情慾特質，同時又融合了大宇宙的歷史想像呈現思想層面的sublime之感。上輯《新絕句》處理一種末日後的想像，停滯的、荒蕪的殘骸，是懷念的孤寂，是哀悼的眷戀，懷舊的老珠寶盒的串串回憶。下輯《月曆》，順著十二時令的行走，從一月到十二月，從冬季到冬季，是更實在的島之書，時節過往的變化，詩人眼中島嶼本質，在餘暉中探索，是更深沈、也更具象的，是翻動的，亦是循環。上下輯組成的《地球之島》是悖論的切合，自然、無隙。背後有詩人靈視更大器的預言回歸，這是大歷史脈絡，從原初到來世，從未被替代的舵手。

畢竟沒有人願意自己的作品被肢解，東拼西湊，過多詮釋，借用硬骨的學院理論來將詩人創作的靈魂、靈視、美感、思想敲碎。這是羅智成在《地球之島》前言所暢談的詩人捍衛藝術觀點，這使我想起有些相干卻又不怎麼能扯上關聯的一件軼聞:當初徐志摩在創作新詩時，可不就整首詩硬給人拼成小散文，當初心疼的陳述或許如今已在我記憶模糊，但總還抓得住那感覺，是心疼自己的孩子被糟蹋吧。羅智成確實是有資格如此捍衛自己詩作免於學術理論的強暴，那可不是因為他早在詩壇建立了名聲，新一代，也許是那些將嶄露頭角詩人，可能心底是巴望自己的詩被理論詞彙強暴、肢解，截獲一點安慰：好歹自己的作品也是有研究價值的寶貝。羅智成這份詩序，是言簡意賅，卻著實也讓我琢磨半天。究竟除了說明詩集出處外，序文是要捍衛藝術的獨立還是要成立自己如英國詩人柯律芝、華滋華茨之流的新世紀詩論呢？或許最終詩人是要讀者為詩而詩，而非為理論而詩或為詩而理論。讀詩其實是耗神且耗時，這樣一個速食年代，詩縱然短，有人專家來用高深詞彙包裝詩作，恐怕讓讀者易讀、壓縮時間以外，還至少能裝個懂，省時省力又為何抗拒那理論肢解後構成的上乘傑作。看在創作者眼中，無非是近乎強暴的摧毀。